SAI

【进卫】现代爱情故事 02

    *文章简介见第一章开头。

    卫嬿婉回到那间拥挤的出租公寓已经将近零点。她草草洗漱过后，便烂泥一般瘫在床上。卫嬿婉累到双眼空洞，望着斑驳掉漆的天花板，思绪陷进虚无的过往。

    小时候的卫嬿婉也算过过一段好日子，至少在小镇里，一家人整整齐齐、衣食无忧。可从父亲车祸去世开始，一切就犹如山体滑坡，都变了。

    日渐贫困的家境、虚伪忘义的亲戚、重男轻女的母亲，还有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……卫嬿婉在堪称地狱开局的环境里野蛮生长，全凭她不甘心不服输的那股劲儿，事事都要争个赢。

    卫嬿婉摩挲着手指上的银环，那是男友凌云彻送给她的礼物。在她那段灰暗的少年时光里，竟只有这邻家哥哥一个人被上了颜色——卫嬿婉哭泣时他会出言安慰，被院子里的小孩欺负时也只有他护着她。卫嬿婉曾坚信这是上天的眷顾，好歹给自己破布一样的人生留了一份情感寄托，可如今她再看，竟也觉得物是人非。

    现实世界如洪流飓风，而卫嬿婉就像是飓风中被随意碾压的一根草。她一度把凌云彻想作能为自己遮风挡雨的树，可这棵树却甘愿不再生长。可卫嬿婉在成长，个头和心气长得一日比一日高。那颗大树已经不足以庇护她，那她就只能靠自己，拼命向泥土里扎根。至于广阔的天空、无忧无虑的天真、童话般的爱情故事，这些从来都不是留给她的。

    想也是无用。卫嬿婉拿起手机，打算在睡前抓紧时间用网络麻痹一下自己的精神。可面对屏幕上花花绿绿的APP，她点开一个又关掉一个，竟是连玩都不知道该玩什么——繁忙的工作已经磨掉了她所有对生活的兴趣。

    该死的工作，万恶的资本。

    卫嬿婉百无聊赖，打开微信发现信息提示居然已经99+。她一看，原来是公司的聊天群里正聊得热火。

    卫嬿婉感到一阵无语。公司的聊天群，美其名曰不谈工作只交流感情，但谁都知道也得谨言慎行。可他们公司总有那么些个奇人，就喜欢在上面畅所欲言。内容一趟看下来，有时竟不像知名集团的员工在聊天，倒像是街口买完菜唠嗑的大爷大妈。

    不知道今天又在聊些什么。卫嬿婉往上刷着记录，果然还是那固定的几个人。

    聊天的主力军是公司人力资源部的总监周如懿，是个文艺女青，她手下的主管叶海兰和一些小员工如影随形地跟着附和；营销部来自韩国的项目经理金玉妍文字内容不多，但情绪充沛，最爱发语气表情包，主打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；行政部门的高晞月则永远游离在话题之外，自说自话问今天中午是谁偷了她的暖宝宝。

    卫嬿婉看了两行，聊天的内容果然离不开感情那点事儿。爱情，青梅竹马。

    虽然公司人明面上不说，但都知道周如懿和总经理识于微时，不仅两情相悦，更是有着企业联姻这层关系。他们已经订婚，在明令禁止办公室恋情的公司里“偷偷”谈恋爱。

    但上面的规矩从来都是用来管下边人的，制定规则的人则不屑于避讳。周如懿任职人力资源部，总经理便老往那边跑，听说前两天开会还大肆夸赞她有识人用人的能力，最谙公允之道。

    周如懿确实能说出很多大道语录。正如现在她在群聊里说：

    世间本就污秽不堪，唯有真心难得。

    不求富贵荣华，只求一心一意。

    卫嬿婉看着她发的这些言论心下烦乱，她想起凌云彻也总说他们是两情相悦、真心相许。或许是上班累昏了头，卫嬿婉鬼使神差地回复了句：

    要是对方无所作为，真心也不能当饭吃。

    发完，卫嬿婉才回过味来，大呼不妥。她早听说周如懿这个人爱计较，而她偏又是负责公司人事调动的一把手。可现在撤回又太过刻意，卫嬿婉想来想去，只好再发了个可爱的表情包以表达友善。

    周如懿很快回复了她：

    如果因为这些事情就嫌弃对方，那只能说并不是真心。

    这话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？

    卫嬿婉挠了挠头，犯了难。周总这样回复，怕不是要对自己有意见。她正纠结着，竟看到有人在群里艾特了自己。

     “有情饮水饱，是这个道理吧？”

     发消息的人顶着一个打工人标准的风景头像。卫嬿婉立刻心领神会：这人显然是在给自己台阶下。她心中千恩万谢，连忙顺着说：“没错没错”。

     “蒋进忠？”卫嬿婉念着那人在群聊中的实名备注，在混沌不清的大脑内检索起这个名字。

    哦，她想起来了。这个人好像是总经理的一个秘书。卫嬿婉知道公司有个蒋秘书，但第一次知道他名叫进忠。

    卫嬿婉搜了下他在群里的聊天记录，发现此人向来不讲一句话，于是更感疑惑。

    这位蒋秘书不是个爱聊天的，跟她的工作层级也是云泥之别。他们根本就没过交集，他怎么那么好心帮自己说话？

    卫嬿婉吐槽着生活是一团乱麻，又想到明天还要挤一个多小时的地铁早高峰去上班。卫嬿婉欲哭无泪，手机一扔昏睡了过去。

      蒋进忠发完那句话就后悔了——他什么时候有闲心管起这毫无营养的公司群聊了？

      人事部的周如懿，蒋进忠素来看不上眼。他给总经理当秘书，不仅要负责总经理的工作上事务，还不得不涉及到私人方面。这周如懿坐着总监的位置，工作从不见多上心，却整天就差把“总经理是我未婚夫”写在脸上，没事儿喜欢偷偷把他的上级李秘书叫过去，让他给总经理送这递那。有一次她送了一盒便当，上面放了张卡片。进忠路过时偷偷打开瞄了一眼，上面写着：墙头马上遥相顾，一见知君即断肠。

    进忠现在见着情侣就烦。

    今天下班被情侣挡了路，晚上又看周如懿在群里大谈感情观，蒋进忠突然觉得自己母胎单身二十六年是何等庆幸。偏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小员工，情商低下，非要发言去跟周总去抬杠。

    “卫嬿婉。”蒋进忠念道。

    这名字倒是好听，说的话嘛……有人当出头鸟做了他的嘴替，他觉得很爽。于是他也乐得发句不痛不痒的车轱辘话来替她圆一圆。

    真心不能当饭吃。

    说得好。闭眼之前蒋进忠想，看来他们都是清醒的现实主义者。至于那极端的理想主义者，爱谁当谁当去。

    不过，能成为那种人，或许也是一种幸运吧。